宋氏這般一句,胡氏眸光一轉,秦朝羽神色也是微變。
秦湘和秦霜的婚事宋氏滿口打包票,可怎麼到了秦莞這裡,卻說輪不到她操心了?
這期間的差別,自然意味深長。
胡氏便道,「輪不輪得到到時候再說,眼下老夫人可應了我了。」
宋氏笑起來,「這有何難的。」
如此又說了兩句,宋氏和齊氏便提出了告辭,胡氏將秦朝羽幾個留下,親自出門送宋氏,一邊走,宋氏一邊問,「你是怎麼個主意?」
胡氏便低聲道,「我是什麼主意您自然知道的,老一輩的,您對這京城各家各戶了解的最多,您那些姐妹們也都是慧眼識人的,您覺得好的,自然便是好的。」
宋氏笑眯眯的,「我做過的媒還沒有過的不好的,你家羽兒和九姑娘我就不摻和了,這五姑娘和六姑娘我自會為你費點心思,只是……」
見宋氏欲言又止,胡氏輕嘆了一聲,「我知道老夫人要說什麼,五丫頭和六丫頭雖然也是秦府的姑娘,可她們的爹早前犯了事,事情雖然被壓了下來,可京城之中知道的人不少,不知道的,稍稍一打聽也知道了,所以她二人的婚事,委實是難。」
宋氏聞言便也是一嘆,「兩個好好的姑娘,就這般被耽誤了,幸而如今靠著侯府,還能有幾分體面,照我想啊,她二人最好的婚事,第一便是找的這人品性要好,其他便是門第中下,家中富足,人口簡單了。」
胡氏忙也點頭,胡氏雖然和秦湘、秦霜相處沒多久,可這件事上,卻是實打實的為了她二人考量,「就是這樣,只要家中有官身便可,也不求什麼大家大族了,人多了,她們嫁過去少不得要受那些閑言碎語,先前那些事不光彩,免不了的,人要老實可靠沉穩,眼下位置低一些也沒什麼,往後侯府幫忙一二,總是能越來越好的,至於錢銀那些,倒是其次了,只要人好,家中公婆好相與,錢銀之上到時候侯府多貼些便可。」
因要說事,一行三人便走的極慢,齊氏聽著胡氏的話嘆了口氣,「姐姐你也是操心了,能這般為兩個丫頭考慮,是最好不過的了。」
胡氏嘆了口氣,「有什麼法子呢,若是不出三弟那件事,她二人便是謀個高嫁也不是不行,可那事一出,高門大戶誰會容她們?便是真有那能容的,想必那人也不是個好的,且到時候嫁了過去,憑著三弟的事,她們能讓人戳一輩子脊梁骨。」
宋氏頷首,「是這個道理,你能想通是最好的,有你操持,兩個丫頭的親事便妥了。」
胡氏忙又謙虛幾句,又低聲將秦湘和秦霜的生辰八字告知宋氏,宋氏聽得,又細細問了些禁忌喜好之類的,然後才帶著齊氏離了侯府。
胡氏目送著二人離開,輕輕嘆了口氣。
秦安在錦州的案子乃是大案,後來京城之中也生了不小波瀾,年前侯府膽戰心驚了好一陣子才平息下去,胡氏心中惱恨秦安人面獸心,對秦湘和秦霜卻還有幾分憐惜,因此她二人的婚事,她方才託了宋氏幫忙,宋氏也是出身名門,對著京城之中的權貴之家了解最甚,且由她出面,秦湘和秦霜二人面上也多些光彩,而從一開始,胡氏就沒打算將目光落在高門大戶之上,秦安當初本就只是個閑差在身,後來犯下了那般孽案,秦湘和秦霜又能被高看到哪裡去?眼下雖然有侯府的面子,可旁人看侯府的面子只是一時,等真的嫁過去,真正過日子的卻是秦湘和秦霜自己,到時候,侯府也管不了許多。
因此人的品性是眼下胡氏最為看重的,先找個品性好家門清正簡單的,只要不是獃子傻子,憑著侯府的幫襯,將來的位置總不會低便是了。
胡氏打定了主意,亦信任宋氏,等回到前廳的時候已是一身輕鬆。
屋子裡,秦湘和秦霜都在等胡氏,見胡氏進來,立刻都站了起來,胡氏知道她二人已看了出來,再加上屋內沒有外人,胡氏便安撫道,「你們放心,宋老夫人是京城之中輩分高聲望亦好的長輩,有她出面,一定會讓你們滿意。」
秦湘和秦霜面露羞澀,秦湘福身行禮,「多謝大伯母,讓您費心了。」
胡氏笑道,「這都是應該的,大伯母雖然見你們日短,卻委實喜歡你們的乖巧,想著要送你們出嫁,大伯母還真是捨不得你們的很。」
秦湘二人自然又露羞澀之意,這邊廂,秦朝羽起身走到了秦莞身邊來,「九妹妹可有想過自己的婚事?」
秦莞唇角微彎,「三位姐姐在我前面,現在還不到我想的時候。」
秦朝羽下頜微揚,「九妹妹這般品貌,連宋老夫人都說你的婚事不是一般人能做主的,可想而知往後所嫁之人定然非富即貴。」
秦莞神色淡淡的,「那便借姐姐的吉言。」
秦朝羽一口氣憋在胸口,總覺得她每一句意味深長的話都打在棉花上似的,而她總覺得,自從秦莞出現之後,她越來越不安了。
又在前廳待了一陣子,秦莞幾個便辭了胡氏分別回院子,秦霜自然和秦莞一道。
「今日那位宋老夫人,便是大伯母托著做媒的嗎?」
秦霜挽著秦莞,壓低了聲音問道,秦莞頷首,「應該是吧。」
秦霜眨了眨眸子,少見的沉默了下來。
秦莞轉眸看了一眼秦霜,「怎麼了?緊張還是害怕?」
秦霜搖了搖頭,「也不是緊張,也不是害怕,有點不知所措。」說著秦霜面上又浮起笑意,「不過我也沒什麼可期待的,我本就是三房庶出,如今父親的案子也影響不小,自然挑不到什麼好人家的,只要那個人人好就行,其他的我也不敢想。」
秦莞聽著拍拍她的手,「有時候期待太高反倒會失望,可如果抱著平常心,便可能會有驚喜,現在先別多想,等宋老夫人的消息吧。」
秦霜呼出口氣,「也只等這樣了。」
這邊廂,秦湘回了院子也一臉的期待之意,晚荷上前道,「小姐,大夫人可是在操持小姐的婚事了?」
秦湘頷首,面帶薄笑,「是,是讓武安侯老夫人幫忙相看呢。」
晚荷面上一喜,「武安侯?奴婢雖不知這武安侯的位分如何,可既然也是侯爵府邸,相看的人便一定不會差的。」
秦湘下頜一揚,「那是自然,尋常人家,又如何能入得了我的眼?」
晚荷看著秦湘篤定的神"se yu"言又止,想了想卻還是沒說。
……
……
回了松風院時辰已經不早,秦莞坐了片刻,忽然想起來秦述給她的那個盒子。
秦莞讓茯苓將盒子拿出來,再次將裡面的房契地契等物拿出來看了一遍,片刻,秦莞吩咐茯苓道,「你去書房那邊看看三哥在哪裡,如果找到了三哥,便和他說一聲,我想明日見父親生前的那些管事。」
茯苓點點頭,忙應聲出去了,秦莞便拿著安樂坊的那處房契發怔。
回京城已有半月,城中的案子也破了,眼下她獨自出府想來無人反對,既是如此,她是時候去沈氏的府宅看看了。
茯苓去得快回來的也快,一進門便道,「世子說了,馬上就讓人去吩咐安排,等明天下午小姐從宮裡回來就能見了。」
秦莞聽著此話放下了心來,「那便好。」
說著,秦莞緩緩的將盒子合了上,她雙手在盒蓋之上輕拍,一雙黑眸緩緩的看向窗外的暮色,重回京城的她已經暫時安穩下來,侯府無人看出破綻,再加上給太后娘娘看病,如今的她已為自己爭得了做部分決定的權力。
既然如此,她便不能只待在侯府做九小姐了。
心中打定了主意,秦莞只交代了茯苓和白櫻第二日下午要出門,別的並未多言,除了夜間歇下之後想到了孟府的案子之外,她心中全念著沈氏的舊宅。
第二日一早,秦琰便使程護到松風院告知她,莊子上和鋪子里的管事已得了信,下午便能得一見,聽著此話,秦莞便心無旁騖的準備入宮。
巳時過半,秦莞帶著茯苓朝府門外走去,府門之外,秦鄴依舊等在馬車旁。
秦莞看著秦鄴如此心中難免有些愧責,秦鄴卻好似知道她要說什麼,搶先一步道,「幸好還有護送九妹妹入宮的差事,否則我待在府中都要發霉了。」
說著伸了個懶腰,勁瘦的身量越顯欣長挺拔。
秦莞無奈笑一下,「四哥無事便好,若是有事,四哥自去忙便是。」
秦鄴揚唇一笑,「我知道,你放心。」
秦莞便不再多言,上了馬車直奔宮門,照著先前那般入宮直去壽康宮。
這是秦莞第三次入宮給太后看病,一陣望聞問切,秦莞微鬆了一口氣,「太后娘娘這一關過了,今日開始用的新的方子,如此調理下去,勢必能好起來。」
陳嬤嬤聽著這話大大的鬆了一口氣,跟著秦莞拿了新的方子,又派人去和皇帝稟告,這期間,秦莞便留在太后身邊陪太后說話。
太后的精神越發好了,拉著秦莞事無巨細的問,得知秦莞父母雙亡,太后便生了憐惜之心,忙要秦莞留在宮中用午膳,秦莞念著下午要去常樂坊,只得歉然道,「太后恩賜,秦莞本不該推辭,然下午秦莞還要回府處置父親的舊產,故不敢在宮中久留。」
太后一聽,似乎也明白秦莞孤身一人寄人籬下之苦,便也不強留,只叫人取了一對翡翠鐲子來給了秦莞,「你救了我的性命,便是給你什麼都是輕的,這對鐲子,乃是先帝所贈,我年輕時候最喜歡的,眼下給你,正好這顏色與你也極配。」
秦莞立刻面生惶恐,「是先帝給太后娘娘的,秦莞怎敢?」
太后和善的笑起來,「有什麼不敢的,眼下我腕上無力,戴什麼都覺重的慌,這鐲子已多年不戴了,眼下給你,是再好不過。」
說著,直接將鐲子套在了秦莞的手腕之上。
秦莞定眸一看,只想到了那「翠竹法身碧波潭,滴露玲瓏透彩光」的詩句,方知這翡翠乃是上品,忙再三謝恩,至此時辰已經不早,待宮婢拿了新葯回來秦莞檢查之後,便告退離了壽康宮,她來的準時去的利落,絲毫不貪太后的仁厚,亦未生攀附之心。
待陳嬤嬤送了秦莞歸來,太后便道,「這丫頭,真是不凡——」
陳嬤嬤也笑道,「可不是呢,奴婢跟著您一輩子,見過多少出身貴胄的女兒家?便是那別國的公主也見了不少,卻少有人能比得上九姑娘。」
太后靠在身後的引枕之上,不知想到了什麼故人,目光一時悠遠起來。
……
……
出了壽康宮,秦莞未有分毫耽誤直回了侯府。
今日九小姐父親生前的管事入府,她既要過問那些產業,亦要摸清狀況之後出府看看,而如果不見管事,直奔在西邊的宅子,未免不合情理。
這般想著,馬車直回了侯府,到了侯府門前,卻見兩輛馬車停在侯府之外,秦莞見到了馬車,也並未在意,每日來侯府前來稟事的做客的皆不在少數。
和秦鄴道了謝,秦莞正要往前院去,秦鄴卻道,「九妹妹可是待會兒要出府?」
秦莞腳步微頓一下,「四哥怎麼知道?」
秦鄴揚了揚手中的馬鞭,「父親交代了,九妹妹無論去哪裡,都要讓我陪著,所以待會兒九妹妹要出府,得我跟著才是。」
秦莞唇角一抿,有些無奈,「待會兒,我會去看看父親生前留下的產業,所指之處皆是鬧市,四哥日日送我入宮已經十分勞累,就不必再陪著我了。」
秦鄴明眸看著秦莞,「莫非我跟著,不方便?」
秦莞心頭一跳,頓時斂了神色,秦鄴通身武人的氣勢,一雙眸子卻竟然也是極利,她不是情緒外露之人,卻給他看了出來。
秦莞苦笑一下,「還想去採買些女兒家之物。」
秦鄴笑意一盛,轉了轉眸光道,「你放心,不論你買什麼,我只在外面跟著便是。」
見秦鄴似乎打定主意將秦述的命令執行到底了,秦莞便也不再掙扎,「那……那好吧,麻煩四哥了……待會兒我出去之時會告知四哥。」
秦鄴頷首,一手把玩著馬鞭,轉身颯然的走了。
秦莞看了秦鄴的背影一會兒,略帶幾分狐疑的朝前院而去,秦鄴除夕夜才回來,如今不過是他們相見第三日,可這護送卻是他主動提出來的,這是為何?
秦莞倒不覺秦鄴有何惡意,可這莫名的好意,也叫她有些奇怪。
邊走邊想到了前院,剛走到院門口,便見胡氏和秦琰在門口等著,見秦莞回來,胡氏便迎了過來,「莞兒回來了,今日如何?」
「太后病狀的險情皆散了,無大礙。」
胡氏笑意微深,「太好了太好了,管事們也都來了,你且好好認一認。」
說著,帶著秦莞進了前院正廳,還沒走近,秦莞便看到廳內站著四個人。
秦莞打眼一掃,當首一人頭髮花白年事已高,其他三人卻都是三十來歲的中年男子,秦莞跟在胡氏身邊,秦琰走在後面,三人一起進了廳門。
剛一進廳門,當頭的老者袍子一掀便對著秦莞跪了下來。
「小姐……老奴終於又見到小姐了,小姐長大了……」老者雙眼發紅,上下看了看秦莞,忽然又道,「小姐,可還認得老奴?」
老者十分動容,話語落定,便是秦琰和胡氏也都看著秦莞,秦莞看著老者陌生的臉,唇角微微的抿了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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